跟中式英文说拜拜

　　英语写作时，总觉得自己的文章，只要是地球人就都能懂，在老外那儿却频频碰壁。其实不只是写作，生活中人与人交流时都有误解和根本不理解的情况发生，有这样一句话恐怕最好的诠释了这种情况："Families break up when people take hints you don't intend and miss hints you do intend." 相比较家庭分裂，文章被人拒之门外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用非母语的文字交流总有词不达意的地方。虽然找到中式英语这个原因可算是一种安慰，不过大家都希望顺畅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不希望因为措辞不当而被人误解、被人拒绝、被人抛弃，所以进一步挖掘出中式英语的根源并加以改正势在必行。中国学生用英语写作时，多半用翻译法——先在肚子里打好中文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套出来。因此很多学生认为主要是自己用词不当造成了老外的理解障碍。其实中式英语不仅体现在用词上，更致命的其实体现在文章结构、观点、论证和语法上。

1、 文章结构

　　症状：开头不知所云，论证暧昧模糊，结尾大唱高调。曾有学生针对“请分析人们为何跳槽以及如何准备从而应对这个多变的世界”这个论题时写下了这样的开头：It is no longer a dream that a beggar becomes a prince within a night, for nowadays the world has been more changeable than ever before. It also makes some people change their jobs so frequently. If Shakespeare lived today, he would say, ‘To change or not to change? That’s a question.’ 也有学生面对“大学应该提供理论知识还是实践培训”的论题时侃侃而谈：Nowadays recruiting exhibitions hold frequently in many cities, especially in Beijing. Students graduating from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lately are usually anxious and worried to take part in because quite a lot of them could not find a satisfying job. What makes it so serous? 最后那个单词居然还拼错！这样的开头答非所问，既不明确论证的命题，也没有清晰的布局，对读者而言就意味着惶惶然的不安全感。在没有明确方向的情况下，崇尚理性和逻辑的西方人会拒绝阅读。
原因：中西方文章的结构差别堪称一个来自火星，一个来自金星：东方文化以儒教为主，崇尚天人合一，中文就讲究朦胧美，擅长点到为止，追求言下之意，因此结构松散，形神浑然一体；而西方以哲学的本体论为主，强调逻辑和理性。简单的说，英文论文就是八股文；形象地说，它是一条鱼，崇尚开门见山，直切主题，强调平衡美。

　　解决方案：意识上要明确结构是考验文章是否符合考官期望的第一要素。人类对未知的东西都怀有预期感，就像等待美女出现时脑中绝对不会想到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个三只眼的美眉。所以，虽然多变让人觉得新鲜，但变得离谱就让人望而却步。而结构，就是文章中万变中的不变，正如整容再怎么整，总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时候，只要严格遵守这4句话：有头有尾，首段末句为论点，中间论证一律以主题句开始，末句以次结论或过渡结束以及末段重申论点，就能把英文结构玩于股掌之间。

2、 论文观点

　　症状：分析问题时带有明显的地方和民族色彩，在缺乏补充说明的情况下，由于文化差异而不能为老外理解。举例而言，笔者曾与几个意大利朋友聊天时说到自己最大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得到的反应是惊讶的质疑：“那你为什么还不去？” 笔者也曾与美国朋友聊天时说过自己春节期间sleep like a pig，立刻被朋友纠正为 “Oh, you sleep like a baby.” 说到老年人退休问题，中国文化讲究资历，崇尚尊老，所以学生不敢贸然赞成老年人应该55岁退休，为年轻人腾出发展空间；不过欧美的企业文化却是youth-oriented（年轻化），因此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说到老人该不该去养老院，赞成去的学生都会提到：老人去养老院可以减轻子女的负担。这点恐怕老外又要费解了，因为国外没有养儿防老的概念。他们强调的是自主自立，即使老了也不依靠子女。谈到电视机对家庭关系的影响，多数学生都没有概念，因为电视机似乎已经成为家庭生活中的客观存在，从来没有考虑过它应不应该存在。不过老外并不欣赏电视机的存在，觉得它占用了太多家人交流的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小孩子成为couch potato的同时，丧失的不仅是户外运动的机会，更可悲的是丧失了积极思考的动力，因为习惯了被动接受信息而不愿意再进行critical thinking（批判性思考）。

　　原因：在将思想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时，体现的不仅是语言的运用，更多的是价值观的碰撞，价值观又与各地的自然环境、人文环境息息相关。不同民族看待同一个问题时态度往往不尽相同，甚至背道而驰，充分体现出one’s meat can be another’s poison。不过这无可厚非，因为对一个事物的喜好都是受文化和传统的限制，而且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很难设身处地为读者考虑是否所展现的观点已经超过对方的理解。

　　解决方案：说到这儿，可能你已经觉得简直没法写作了。其实不然：并不是具有民族特色的思想和观点不能写，但要考虑到对方在缺乏相应文化背景的情况下是否还能理解。人类因为无知会产生恐惧，恐惧会造成排斥。所以描述观点时必须考虑到读者的情况，将相应的背景知识做出补充，这样就不影响我们使用东方的观点。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了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要做到这点倒是不容易，需要阅读大量的英语文章，参考跨文化交流方面的著作，或者查阅英文杂志或网上资料。

3、 论证：

　　症状：论证观点时缺乏逻辑性、缺乏典型和具体的实例。被问及职业运动员拿那么高的薪水值还是不值时，学生多数认为值，不过原因可是五花八门：有说他们长得帅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整容）；有说他们比较特别，和别人不一样（那我也不一样，我特傻，行不？）；还有人说因为他们花的多（天哪，花钱谁不会？！）。课堂还不是考场，就紧张成这样不分因果了，考场上还了得。另一大问题就是缺乏有力的论据。论点、分论点倒是头头是道，可光有条条框框，就跟大楼光有钢精结构可不够，还得砖砖瓦瓦的论据来填充才是。相比较西方精、小、细的特点，中国学生善于说大话、唱高调，因此举出的例子、做出的比较总有隔靴搔痒的遗憾。当问及淮海路上芸芸美眉中怎样的美眉最抢眼，学生的回答多是长得漂亮，身材高挑，最地道的英文也就是“hot”了——殊不知对漂亮、对身材、对火爆的概念，一百个人有一百个想法。在大街上大叫一声“看那个最hot的美眉！”多半大家看的不是同一个人，因此就脱不了ambiguity这个罪名。

　　原因：缺乏逻辑从一定程度上而言是因为东方人爱用主观判断，西方人则在实证主义抬头之后走向客观判断。因此东方作者自己觉得说的在理，就很少考虑其中的因为所以是否一定有必然的联系，而西方则注重实验结果，强调真实性和客观性，崇尚用数字说话，尊重现状但并不满足于存在的状况，喜欢挖掘现象背后的本质。总之，一方认为朦胧美可以涵盖一切，只要轻轻一笔，读者自会心领神会；而另一方则选择理性战胜一切的立场，没有证据，没有案例就是空口说白话。

　　解决方案：首先要承认其实我们并不会举例子，并不会作比较。这不能怪学生，我们的思维就是这样，说一个人博学多才，就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给老外听，他才不信呢：一个人精力有限，怎么可能样样通，最多是个jack-of-all-trades。就是著名的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散文家罗素在自传的序中想表明自己博学的倾向，也只敢写wish to understand the hearts of men和wish to know why the stars shine。他不可能不知道psychology和astronomy这两个单词，为什么舍大取小？因为小东西更精确，更具体，更贴近生活，因此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说到底，一句话：用局部替代整体！并且记住：数据说话是有力！

4、 语法

　　症状：没有语法错误，没有模棱两可的词汇，可是老外还是抓不住你的重点。经过多年的熏陶，中国学生的语法正确性是不容置疑的；不过在语法正确，词汇过关的情况下老外还是不满意，这时候最郁闷：因为不知从何改起。比如论点是批判电视机，结尾如是说：As far as I can tell, televisions have few benefits for children. Though far too much advertising is targeted at children and this makes television viewing very undesirable, I agree that there are some good educational programs these days. 虽然语法用词没问题，但这样的让步结尾会让考官“得寸进尺”，认为文章论点偏移：因为文章主旨是批判电视机，“优秀的教育节目”不是不能写，但是不能放在主句的位置，这样结局就变成电视的教育节目不错，和反对电视机的态度正好背道而驰。也有学生这样结束图表小作文：The overall percentage exceeded 100%, which indicates that some adults chose more than one reason for study. 这样写又有偏差了：百分比超过100%是现象，由此得出成人的学习目的多样化是本质。将现象放在主句，结论放在从句，难逃本末倒置的嫌疑。

　　原因：中文注重意合：重要的信息点是通过词义，表强调意义的副词表达出来的，可谓“意义先行”；英文注重“形合”，信息点位于不同位置就能代表不同的重要性，一句话的重中之重就是主谓宾成分，可谓“形式先行”。正常的英语语序是主+谓+宾+地点状语+时间状语。这就意味着信息点若不在它该在的位置，那就是作者要格外强调的重点。以下5句话中文意思差不多：山羊在农场上吃草，没注意到悄悄逼近的猎人，但侧重点却千差万别。

1. On the farm, the goats were grazing peacefully and were unaware of the approaching hunter.
2. The goats were grazing peacefully on the farm and were unaware of the approaching hunter.
3. The goats were grazing peacefully on the farm, were unaware of the approaching hunter.
4. Grazing peacefully on the farm, the goats were unaware of the approaching hunter.
5. Since the goats were grazing peacefully on the farm, they were unaware of the approaching hunter.

　　简要分析：第一句把不该出现在句首的地点状语放在句首，强调这事不是发生在你家，不是发生在新东方，是发生在农场上。第二句则是常态分布的并列句，吃草和没看到猎人两件事并重，哪个都不着重强调。第三句则强调山羊吃草，因为吃草放在主谓宾的位置。要强调没看到猎人，就得把吃草的事作为定状补成分引出，就像第四句用非谓语那样。第五句和其他的差别在于它是个复杂句，把两件事的关系给限定好了：因果关系，不像第四句，读者可以把吃草当成伴随状态，也可以把它看成原因状语。

　　解决方案：英语语法本身就有中文中“格外”、“甚至”、“特别”这些强调词的功能，所以信息点的排列组合不能随心所欲，而要分清主次，将重点信息放在主谓宾位置，附加信息置于定状补位置。只要做到这一点，就不怕考官错过你的重点。

5、 词汇

　　症状：虽能连词成句，但总觉的不地道。词汇若孤立地看，很多情况下并不能暴露学生的母语不是英语，但只要上下一串，搭配往往就不言自明：我是中国人。如说到压力大，这个压力就是high stress，分析原因说因为社会地位低下，就是处于lower society situation，最后总结生活中到处都是压力：Stress exists everywhere in daily life. 说到吸烟有害健康，立马想到二手烟second-handed smoking；提到改善教育质量，实现素质教育，quality education跃然纸上；写到对小孩子过多管教不利于他们的成年生活，大声疾呼孩子应有power/space/free room做他们想做的事，殊不知这些词对理解虽然不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老外会皱着眉头，就像你问老外“还有没有问题”得到的答案是“无有”一样。

　　原因：虽说写英语文章要用英文思维，可身为一个中国人，在中文的思维方式和中文环境下长大，怎么可能推翻几十年的思维习惯，像拨号线路一样想换就换。中英文词汇本身就没有完全的对等性：英文中的词如教师的角色facilitator，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它非常贴切的中文翻译；再如中文中常称人家“牛人”，翻成cow boy，还是bull man？反正都不是那么回事，若不小心说成ox man还讨打。不过可以想象，学生写文章时，一般先打好中文腹稿，然后一一转换成英语，碰到不知道怎么翻译的就在诸如金山词霸之类的软件里打上中文，在一堆英文里面找个自己认识的、看着最简单的或最难的单词一抄了事——于是就有了people化啦，common化啦，popular化啦来表示“人性化、大众化和普及化”。这种字对字的翻译在学生偷工减料、马马虎虎的政策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解决方案：翻译字典和软件是有效的帮助，甚至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是唯一可行的方式，所以的确要查，但查阅字典要有“专业”精神，选择英文单词时要看清它的英文解释、使用范围、褒贬含义、是否为古用法等等。抱怨自己词汇量不够的学生可以发挥自己“转换”的功能，一句话用肯定句式说不出，那就试试否定句式：解决这个问题前途一片光明，has a glorious prospect不会说，可以反着说the prospect is far from dim；压力到处都在，exist怎么用都别扭，就说stress cannot be avoided。不过只有了解词汇搭配背后蕴藏的文化背景，那才能真正驾驭最简单的词，玩转英语新天地。简单的建议就是多看老外写的文章，并把注意力放在动宾搭配和形容词与名词的搭配上，因为这类搭配蕴含文化背景和生活理念，多用暗喻牵线搭桥，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不如慢慢积累，等待水到渠成的质变飞跃。

　　其实，中式英文并不像它的名字一样把所有中文文章都一网打尽。漂亮的中文研究论文结构严谨，论点清晰，论证充分，论据具体，与西方论文如出一辙。所以我们不妨从看中文文章开始，当然要选择性的看，选择性的模仿，这样才能实现飞跃性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