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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颤栗与不安——文字内外世界的价值认同

2015-07-23 15:13  作者:语文组:陶科  来源:上海新东方优能中学个性化  字号:T|T

克尔凯郭尔《颤栗与不安》中言及主体性因为偶在性而倍感不安与颤栗,放眼当下事态,我们窥探周遭现状,生活确是足以让我们颤栗。这些颤栗,当源自生命本体的不安,内在依凭的空位与缺失。偶在性,是每一个生命个体存在的宿命,当偶在走向共同体的联系之中时,获得的,或许不是偶在的安稳,而是偶在的丧失,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更深的惶恐和自我确认的迷茫。

 

(《颤栗与不安》克尔凯郭尔)

 

杜甫赋诗《赠李白》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为谁豪放为谁雄?

这番发问,不知可否击中那位“谪仙人”的大鹏之志。当年的李白,在干谒李邕失败后曾赋诗言,“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如今,穷游天涯的李白,面对挚友如此质问,可否心有颤栗与不安。当年李白出于蜀中,这位“天生我材必有用”风神散朗的谪仙,受挫于宫廷的权势,同时只能浪荡四方,心怀鲁仲连之志,却只能沉郁下寮,任由斗鸡之图享有仕途的通达,而经天纬地之士唯能买醉酒馆,潦倒此身。

那位曾经“意轻千金赠,顾向平原笑”的太白,如今面对杜甫诗歌的质问。杜甫作为老友,对于李白之才情可谓钦佩之至。“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敏捷是千首,飘零酒一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这是杜甫对于李白在文字上得嘉奖。文人的存在维度总是双向而又矛盾的,对于文字驾驭的自负,以及对于以文字为媒介而可资达到的仕途的偃蹇,这两者,造就了文人内在的矛盾。他们徘徊在这两者之间,时而以文字自傲,却又最终难以通过文字形成对于自我的终极认可;时而感叹自我才华的无处施展,感叹文字的“漫有惊人句”,在仕途乖蹇中,他们的文字是自卑的,难以形成自我价值的自足。文字所构建的世界,纯粹而形而上,他们是文人精神建构的一部分,同时又是他们通向世俗官场的凭借,形上与形下如此契合而成为文人生活的主调。没有了文字的世界,文人本然性的不能获得世俗社会的许可和恩准,然而,当具有了文字世界的禀赋,却未能在世俗世界施展拳脚时,文字世界反而成为他们悲哀的源头,有才不得遇的哀叹,源自于文字所带了的自卑与自负。杜甫与李白,二者也多在这两重世界中彷徨,徘徊,出入其间,却始终惶惶然,莫能定夺。

杜甫在写于李白的诗中,“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杜甫认可文字世界的价值,他期盼着能与李白把酒论文,纵然所遭遇的是李白“总为作诗苦”的讥嘲。然而,在文字以外的世界,杜甫对于李白充满了忧虑。《梦李白》二首其一中,杜甫言“君今在罗网,何时有羽翼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冠盖满京华,诗人独憔悴。”在文字之外的世界,难以把握而失去平衡,充满了惶然的忧虑。

 

 

蒋兆和绘杜甫像

 

“空度日”的,岂李白独有。世间娑婆,矻矻碌碌之人,俯拾即是,然而他们何曾有杜甫一般对于生命的体认。当然,杜甫的体认不若克尔凯郭尔一般,出自对于生命本体的追认,也不若屈原的《天问》,张若虚之《春江花月夜》,那些追问,是对于天地本体由来的探索,是追问个体空间存在的合理性。杜甫的追问,源自于服膺“致君尧舜上”的理念,出身杜陵世家的子美,曾经在通往庙堂的仕途上受挫的杜甫,憧憬着一番不世之业。在晚年诗歌《秋兴八首》中,他感叹着“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在四川夔州早已清癯枯槁的杜甫,已然想往着当年的“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当然杜甫对于事功无可厚非,然而,我们也可窥见他和李白之相异。

李白在《戏赠杜甫》一诗中曾言杜甫“饭颗山头逢杜甫,都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身,总为从前作诗苦。”在赠答诗中,一“戏”字足见李杜二人之相异。李白的人生狂放而不羁,这其中多有游戏人生之意。席勒曾言,游戏精神乃人生之高境界,李白游戏人生,且把游戏当人生之常态,并对于游戏严肃之,坚守之,这种游戏精神,在李白诗作中多有体现,如《将进酒》即是一例,“主人何为言少钱”的狂放,“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洒脱,这些,都是“要之皆一戏”(米芾诗歌)。李白的戏言不知是否可真实地勾勒杜甫的全貌,这位为作诗而苦的诗人,其精神构成自与李白相异无疑。而杜甫在与李白的诗歌酬唱中,对于李白,多有溢美之语。《酒中八仙歌》赞美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又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中言及李白“诗成泣鬼神,笔落惊风雨”,同时哀怜李白“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在杜甫致李白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窥见这位诗人对于他者的严肃与深情。

“致君尧舜”这是杜甫常常言及的志向,而李白则是“尧舜之事不足惊”。这两位诗人,志向如此相异,一则“越名教而任自然”;一则蓬头垢面,“货与帝王家”。李白面对杜甫的“空度日”,或许内在未必颤栗不安,因为“痛饮狂歌”便是李白生命的全部,便是意义生成的基点。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言及“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这便是太白,既然浮生若梦,自然不太在意“尧舜”之事,在意生活本身的光景。

李太白颤栗的时什么,不安地是什么?这位在《侠客行》中不断言及“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文人侠客,寻求的是“事了”,或许“事了”之后的功与名反而是诗人存在的枷锁,需要“深藏”“武陵源中(李白诗《登金陵冶城谢安墩》”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太白,总是能在颤栗中寻找到自我化解的慰安,最后以“抱明月而长终”的方式留下了浪漫的注解。“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太白谓之也。与杜甫相较而言,李白多了道家的清高与傲骨。他兼具侠客为君尽忠的豪情,同时又有道家的超脱和对于世俗的不屑,世功唯有以侠客身份予以完成才会显得悲壮和价值十足。同时必须功成身退,因为恋栈世功乃追寻“稻粱谋”之人所为,若李白者,在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文字世界之外,纵然李白也有“我独不得出”的愁闷,然而,这种愁闷与自我身份认同没有直接关系,对于传统科考确认的身份认同,李白不屑置之,唯有斗宵之人逐之。他得忧虑在在于自我认可,在于侠客没有“事了”的痛苦,这是李白悲苦的主线,他只是无解之时,会逃向匡山山水中。

杜甫的颤栗可谓时代共振的颤栗,“空度日”,没有比坐视光景如梭而无所事事更为可惧的了。孔子所言“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可乎”大概是源于如此不安地体认,也是对于“逝者如斯”的一种慰安良药。杜甫与李白之不同,便在于杜甫选择悬壶济世,他没有若李白一般,选择一条自我价值认可的道路,他所走的,是中国知识分子集体的皈依之路。这条路注定是文字世界与世俗世界的博弈,自古贤达,能调和两者同时学而优仕者,屈指可数。

李白在乎的不是“五花马”“千金裘”,“美酒”,“千金裘”不过时换得美酒一个媒介,一种手段而已。李白没有把手段当做生活目的本身,而是把它作为一种生存的媒介,不以为意,不为其所使的存在。他所在意的永远是他所醉心的生活本身,包括他所憧憬的生活方式。仕途,世俗官场不过是礼拜实现志向的媒介与途径,是可以得兔忘蹄,过河舍筏的存在。而在杜甫,手段便是目标,两者相一,他寻求着过河,便把得“筏”当做过河事件中的唯一,同时“筏”的价值意义与过河同等。

李白的目标本是浪漫的,实现他得方式也是如此的浪漫,而杜甫的目标是现世的。李白的目标因为其浪漫性而无法实现带来的时李白的激愤,而杜甫的现世目标因为难以现世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悲壮,无法言喻的创痛。

杜甫在《戏为六绝句》中言“王扬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民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杜甫对于“江河万古流”的诉求于此可以窥见。在《宗武生日》一诗中也曾道及“诗是吾家事,人传世上情”。可见,杜甫对于“诗”的期许。然而,“文字”的功用难能满足一位诗人对于政治理想的期许。他的政治理想是“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奉赠韦应左丞丈二十二韵》)。在《醉时歌》中,杜甫借同情“广文先生”郑虔,以此“浇心中磊块”。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

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诗人的“痛饮”或许与李白相异,李白沉迷于自我的“痛饮狂歌”,子美之痛,是文人的心酸,是时代所激起的理想抱负与自身失落的痛闷。在追溯前圣中,他找到了司马相如和杨雄,他们,同是官场的失意者,同是追求自我认同道路上的跋涉者。

文字的魅力可以实现自我的认可,然而,对于文字运用的才华却又更加突出李白现实境遇之苦痛。《江上吟》: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九州。

这几句诗,足以窥探李白在才华上得自诩,对于文字的驾驭让这位“谪仙人”有了对于自我的认同。这与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相近似,他们以文字自诩,同时在文字的加工中获得价值自足。

     然而,这种价值自足是向外的寻求,寻求他者的认可,一俟外在认可的消失,便会内在生成对于自我的价值怀疑。《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言: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

这与贾浪仙的“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相似不少。文字是“优”而仕的凭借,一旦“学优而仕”难以实现,文字便失去其应具有的魅力,变得无足可道。文字本身的自足性失去了依托,它的魅力没有因其审美性而获得独立的价值,在魏晋文学以来文学自觉的场域中,文字已然不过是“稻粱谋”的工具,它的价值依附于它之外的仕途,它不过是媒介,手段,不是目的本身。所以一俟文字失去了可作为媒介的作用,便因此而失去价值,才华不再是晋升途中的凭借,而是自嘲的契机。

     晚年李白有诗云“一生欲报主,百代期荣亲。其事竟不就,哀哉难重陈”。文人的内心惶然,孔子云: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面对“名不称焉”,这位高呼“假令风歇时下来,尤能跛却沧溟水”的谪仙,这位“狂风吹我心,高挂咸阳树”的士子,内心之痛又不能平。

吴敬梓《儒林外史》道尽儒林众生相,却不知,儒林的他笑与自嘲中,都是满纸荒唐,一把辛酸泪。一位“痛饮狂歌”,寻求于“以我一箭书,能取聊城功”,最终退于自己的“东山世界”,自恃文字的才华却又叹其“不值一杯水”,一位诗人妄想于“致君尧舜上”,最终退于自我的文字世界,“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只是杜陵野老,没敢若谪仙一般憧憬着富贵东山。晚年的《秋兴八首》如此将格律推之于极致,“诗是吾家事”。在文字中,诗人找到了后路。然而,文字自足的价值又何能与曹丕《典论·论文》中所言的“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未若文章之无穷”。

世上之人,或满足于“痛饮狂歌”,或汲汲于簪缨博带。在空度日面前,或许都会有不同的颤栗与不安。苏辙曾有文《武昌九曲亭记》载:“昔余少年,从子瞻游”,“有山可登,有水可浮,子瞻未尝不搴裳先之。有不得至,为之怅然移日。”苏子瞻的那份怅然,着实没有《记承天寺夜游》的那份兴致与超脱。他得出游,为的是“有得”“有至”,庄子濮水钓鱼的超然,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超然,五十步与百步,差之远矣。

我们为着有得,而“空度日”将“有得”推向了虚无的边缘。唐寅自号“六如居士”,《金刚金》中“世间一切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年的科考案让唐寅看透了人生世相,于是便逍遥乎,不在世事的泥潭中沉沦。

韩愈《荆谭唱和诗序》中言“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音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音易好。”王国维言中国之戏曲“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合”,这些,不过是戏中得谈资,而更多地,是大历十才子的穷苦之音,是郊寒岛瘦,是“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的焦灼。

克尔凯郭尔终其一身都在寻找颤栗的慰安之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在苦苦寻找,卡夫卡终其一生也活在颤栗中,未能找到生命的慰安与救赎。西方诗人更多的在于文字焦灼中探寻自我存在的安稳,他们借助文字所建构的第二维度,可以短暂获得一种颤栗后的慰安。中国传统诗人,文字的自足只是他们通向目的地的第一个驿站,漫长而不确定的晋升之路,使他们颤栗的本源,因为非此难以确定自我存在之价值。他们的自足,在于寻找外在的身份认同,由传统确定的身份认同。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寻找一种身份认同。消去一种源自内心的焦虑。

中国地文人,寻找着外界的认同,通过单一的仕途,将一切作为通达此道的媒介,才华,文字,乃至治国警策,若王维一般“自古无长策,空知返旧林”“君问穷同理,渔歌入浦深”者几希。身份的焦虑在官本位的社会体系中是文人现实与社会认同之间构筑的难言之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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